西部太行探幽

凌晨四点半起床出发，街道上空寂冷清，路灯的冷黄让僵硬的街道变得魅惑悠长，车在凌晨的寒风里一路西行。

古月街上的灯光留住了披星戴月的过客，抖落一身的寒风，走进灯光里的早餐店，小米粥与豆浆的香味触动了味蕾。

凌晨时分是冬夜最寒冷的时刻。一弯残月遥挂天幕，星光点点，末央之夜即将迎来曙光。

过小觉转走拦道石，夜幕渐渐退去，晨阳从东山坳里露出半个笑脸，天亮了。

九曲回肠，车在飘带中爬行，转过一座座山，爬过一道道沟。蛟潭庄的石拱桥让人印象深刻，古朴庄重的造型，勾勒分明的青石，桥下波光粼粼的河水，一股脑儿地映入眼眸，留在心头。

合河口冬至的早晨是静谧而祥和的，阳光倾泄在这片古老的村舍上，给这个太行深山里的村庄镀上了一层鲜明的色彩。白墙红瓦的农家院里飘出了饭香。近些年为了环保禁煤禁烟，炊烟袅袅早已成了儿时的记忆。那些炊烟系住了乡愁，却系不住远行的脚步。漂泊异乡的游子，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刻，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暗自神伤。熟悉的山间小路，刻在心坎上的鸡鸣、狗吠、碾盘、老井、门前的小河还有倚门而望的老母、房后沟坎上的柿子，都无时无刻不在噬蚀着四处漂泊的心。翘首而望，穿过层层迷雾，忧郁的目光越过万水千山，苦苦寻觅那一个熟悉的窗口，那一个窗口里有年老的双亲，有儿时的欢乐与忧伤！

西大地的群山蓦然出现在眼眸里，环顾四野，青山耸峙，巍巍太行入云里，刺破天际出云端。到了太行山的腹地，便到了山的世界。山连山，山复山，绵延远去无穷绝。

车到山脚，步行上山，踏着突出水面的碎石，沿着山谷潺潺而下的涧水逆流而上。树林渐密，经年的腐叶遮盖了突出的岩石。用棍子插入厚厚的腐叶寻找立锥之地，灌木横斜的枝条又勾住了背包和衣服。俯下身来，贴在山石上像壁虎一样慢慢爬行。汗水伴着尘土流进眼里，背包里的手机、充电宝、水瓶和面包不知弄脏了没有。

终于看见了一块平整的青岩就在不远的上方，坐在了踏实的石头上可以放松一下紧绷的身形。仰首主峰，壁立千仞；俯身探望，万丈深渊，生死天地皆在俯仰之间。

太阳从南山背后爬上来，树林里漏下斑斑驳驳的光影。中午时分，大山里没有一丝的声响。空山不见人，不闻人语响。鸟儿们呢？连麻雀都无从寻觅，更听不见鸟儿们欢快的歌唱。不是说高山出俊鸟么？难道是它们也耐不住这大山的寂寞与贫困，为了生活，追逐喧闹飞到远方去了吗？

下得山来，站在大西沟村的北坡上，阳光正媚，风送微暖，没有感到冬至日的寒冷。一生心在山水，喜欢水的浩荡包容与山的嵯峨崔嵬，喜欢爬山时的感觉与自由，可以放开喉咙与群山共鸣，可以放飞心灵还回自我，放下伪装，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。每次下得山来，都心有留恋不舍得离去。

顺坡而下，走进阳光下的大西沟村。一排排破败的瓦房默默而顽强地经受着风霜雨雪的摧残。有一家用碎石砌垒的房屋后墙已经坍塌，但四角的立木硬是撑起了一片天，留住了一段岁月，留住了一段充满欢乐和辛酸的回忆。它不能倒下去，倒下去了，远方漂泊的游子就再也没有了真正的家，就成了无根之萍，那苍老的灵魂便无处安放，此后只能浪迹天涯，客死异乡。但那细细的立木终将难抵岁月的侵蚀，你看那立木及墙皮，越来越接近黄土的颜色，总有一天它会轰然倒地，与大地融为一体。我的心里一阵悸动，竟无端涌上来一丝淡淡的忧伤与悲哀。一阵轻寒掠过青黛色的脊瓦，凝目而望，脊瓦上卧着的神兽神情严肃，目视前方，还在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，风里雨里守护着这一片曾经的红红火火，不忍让它煙灭在岁月的长河之中。屋前枯死的茅草，死了又生，生了又死，生生死死，就是不想让魂魄远去，它在日日夜夜等候着游子回归的身影。

从北到南走过一条街，穿过大西沟村委会的门楼，只看见一位戴红袖章的老人和跟在他身后的一只狗。那狗许是极少看到生人，追在我身后不住地狂吠。我自不理，只管施施而行。吠得久了，终觉无趣，便悻悻而去。

回程的路上，司机说走正在修建的通向秋卜洞的公路吧，来一趟不容易，去看看。

车子右转又上了山，初始颠簸不堪，转过几个山头后终于跑在只铺了一半的水泥路面上。一路随处可见山上塌下来的碎石，睹之让人心惊胆颤。

车拐过一道山梁，突见路边一片峭立的石壁上，竟有一大片冰瀑自半空垂下。下车拍照留存，光头司机兴起，踏着冰面慢慢挪至冰瀑下面，两手扶住一冰柱，侧头用嘴含之摆拍。面露微笑，形象滑稽，众友大笑。

回到县城，已是万家灯火。冬至节的白日最短，黑夜来得早。再过十天便是2022年的元旦，真正的冬天来了，春天便不会远。等春意挂上树梢，河边的枯草里露出星星点点嫩绿的时候，邀一二好友，再来欣赏这太行深山里的美景。

文/高永健